款步莲花不用扶,鲛绡解处见冰肤。
皱眉欲索三年艾,得意准偿一斛珠?
恃履尚堪驱使在,提鞋还恨薄情无。
才书七首,诸名士争笔夺砚,心记手抄,而乩走如飞,以下竟不能全录。止录其:
屈戊牢钩防露眼,秘辛私授试风怀。
儿度花风开夜合,连朝谷雨过春分。
已谐凤卜心中事,蚤褪蛇医臂上痕。
五辛盘荐香花里,六甲符书衣带间。
延年药自香闺种,长命灯教彩袖挑。
有情夜雨当归草,无用春风及第花。
将浮弱水窥清浅,欲筑强台阻蔚蓝。等句。予友柳东篱适在座,出其所画《彩芝图》请题-曲。乩判云:“儿手腕已脱,梆君何不相谅?且此事非儿所长。东君《中山狼》一剧流传菊部,何不仍劳捉笔?”于是乩寂然久之,复书曰:“可笑痴儿,惯逃文债。且代贾余勇,以应柳君之请。”
题曰:
琪花瑶草满平臯,趋东风,碧山重到。锄香经露湿,篮小带云挑。谁是
知交?只有个俊山僮,把径儿扫。花雨飘飘,宿鸟惊寒立树梢,游丝袅袅,
樵人踏叶度平桥。一天幽景倩谁描?半生采药无人晓。无人晓,先生指点山
僮道,俺本是姓柳州,怎不向愚溪垂钓?字东篱,怎不向菊径倾瓢?终日里
过前溪,彩玉苗,沿芳岸,寻香草。一谜价水曲山坳,步履千回更百遭。非
是俺破工夫寻烦觅恼,则缘俺半世英豪。洒债诗逋,湖海游遨,只落得宋玉
多愁,文园善病,两鬓萧萧。何处讨买山钱,终南径巧,好盻上驻颜丹,益
寿方高。抛了吟毫,插了花标,小排场,丹鼎臯卢,大生涯,火枣冰桃,逗
引得俊山僮首尽摇。请先生谩解嘲,一齐向山前拍手呵呵笑。猜破你个中玄
奥,休则要太装乔。岂不见懒嵇康养生无效,老黄公辟谷徒劳。想当然,绛
雪丹烧:莫须有玄霜臼捣。一种种鸾胶凤胶,续谁家命好?因甚把学长生打
成画稿?这多缘竹西歌吹三春闹,朱门酒肉千家饱。有几个风雅儿曹,也则
傍红桥,听玉箫。趋画肪,浮仙桌,陪官阁,吟诗草;那识旧家山有个闲风
调。因此向画图中抽身先早,写几迭翠山儿一抹腰,添几株碧树儿万叶娇,
跳出了愁圈套。唤作《彩芝图》,便是成仙料。打破这哑谜儿管教你先生笑
倒。早被葬书生搊一只挂枝儿,把真情传遍了。题竟,柳顿首称谢。鹾贾曰:“状元文驾,未可久停。”令马书符送之。已而肃客入座,令马缀于座侧。席上互相夸奖,刺刺不休。且有引喉按怕,作曼声以哦者。马不能忍,曰,“乩仙所作,绝无谢朓惊人之句,诸公何必倾倒?”众叱曰:“井蛙敢于谤晦,此亦妄人也巳矣!”鹾贾曰:“想渠本不晓事。状元公所作,岂有错谬?”马曰:“贵人以仆为门外汉耶?仆有拙稿一卷,愿呈斧削。”诸名士才一披阅,曰:“此穷儒酸馅耳,何足言诗!”连阅数首,俱言不佳。鹾贾曰:“寒乞儿作诗,那有妙处?诸君不必污目。”诸名士亦口疵手勒,尽情丑诋。继阅至后卷,前所题绝句,与《新乐府》四首,俨然在列,默然不语,相顾色变。马拍案而起曰:“公等碌碌,真所谓井蛙谤海者也。仆虽不才,谬以词章自负,不谓三年浪迹,未得一遇知音。窃料近日名流,专于纱帽下求诗,故嫁名殿元,以使文章增价,且方丈缁流,青楼艳质,落笔便诧奇才,押韵即称杰作。因此诡托娇名,假标梵字,俾无目者流,随声附和,亦不至妄肆雌黄。名下题诗,古今积习。是非九方臯安能赏识牝牡骊黄外哉?”诸名士汗流气沮,匿颜向壁。鹾贾捧腹大笑曰:“吴儿狡狯,今信然矣。”急延之上座,竞酌巨觥相劝,并嘱讳言其事。马笑曰:“诗坛月旦,举世皆然,岂独公等。”于是交劝迭酬,尽欢而散。后诸名士推马为主盟。鹾贾家争相延致,时以千金恤其家。而本领既大,心计转粗,不复能唱《渭城》矣!铎曰:“对山救我,有志者且有遗憾,矧借为救贫之策耶?始则相轻,继则相党。诗肠龌龊,何时湔洗?吾当惜康家鼓,作《渔阳三弄》也。”
老面鬼
吾师张楚门先生,设帐洞庭东山时,严爱亭,钱湘舲俱未入词馆,同堂受业。一夕,谈文灯下,疏棂中有鬼探首而入。初犹面如箕,继则如覆釜,后更大如车柚。眉如帚,眼如铃,两颧高厚,堆积俗尘五斗。师睨微笑,取所著《橘膜编》示之,曰:“汝识得此字否?”鬼不语。师曰:“既不识字,何必装此大面孔对人?”继又出两指弹其面,响如败革。因大笑曰:“脸皮如许厚,无怪汝不省事也!”鬼大惭,顿小如豆。师顾弟子曰:“吾谓他长装此大样子,却是一无面目人,来此鬼混。”取佩刀砍之,铮然堕地。拾视之,一枚小钱也。
铎曰:“钱神变相,文士说法,如是如是。仓颉造字而鬼哭,周景铸钱而鬼笑。鬼之不识字而爱钱,共天性耶?乃有识字亦爱钱者,吾不测其是何厉鬼矣!”遮眼神
吴郡南北两局,有机房殿。旁塑一像,日遮眼神。一夕,守局者见神顶冠束带,蜂拥而出。越数日,宿殿上,见神复来。青衣露顶,而若涂炭。上座者询之。曰:“适被一人褫去冠带矣!”问:“何人?”曰:“不知。”问:“所获何罪?”曰:“亦不知也。前在殿廊下,遇衣青者数十辈,以千金啖我,引至一处,墙外尽被荆棘,门上悬绛彩,中横金字匾额。衣青者导予入,见两旁数百矮屋,提铃喝号,不知作何事。俄历两重阶,至一堂,规模甚严肃。上有二老左右坐,下设两长几,铺以红毡。毡上堆积者,未审何物。众人环坐,纷纷聚讼。衣青者促予遮眼,予即出两手,左手蔽堂上,其堂下者以右手掩之。亡何,一蓝袍人至,问:‘为谁?’予应曰:‘某机房殿遮眼神也。’蓝袍人怒曰,‘尔等蒙蔽伎俩,在市井中簸弄足矣!何得来此?且今当亦日正中,执事者俱有冰鉴,岂容贩缯贸布者流上下其手?’命朱衣者褫予冠带。即有一蓝面鬼,持笔蘸墨,涂面目几遍,逐予门外。急寻衣青者,已遁去。狼狈而归,仍投庑下。”上座者思之良久,曰:‘似此奇事,吾亦不解。其人其地,容查可也。’守局人忽大嚏,其声遂绝。”后述其事于侪辈,议论纷如,亦无有能识之者。
铎曰:“明是我辈旧游之地,而问者不知,答者不知,述者不知,听者亦不知。昔人以不读书为快活神仙,此等是其吃苦处。”
科场舞弊,王法必诛。固其身在市井,姑从末减。至蘸笔涂面,一副蠢脸,反添几计文墨,蓝画鬼可谓赏恶矣。或曰:“以贪败者,厥名曰墨,盖以示诫也!”受业张吉安附识
烧录成名
石韫玉,字执如,负文章盛名,而实道学中人也。尝谓予曰:“我辈著书,不能扶翼名教,而凡遇得罪名教之书,须拉杂摧烧之。家置一纸库,名曰‘孽海’。盖投诸浊流,冀勿扬其波也。”
一日,闽《四朝闻见录》,拍案大怒。急谋诸妇,脱臂上金条脱,质钱五十千,遍搜坊肆,得三百四十余部,将投诸火。予适过其斋,怪而问之。石曰:“是书所载,俱前朝掌故,名士著述,无可訾议。而中有劾朱文公一疏,荒诞不经。逆母欺君,窃权树党,并及闺阃中秽事。有小人所断不为者,乃敢形诸奏牍,污蔑我正人君子!且编书者,又逆料后人必不深信,载入文公谢罪一表,以实其过。嗟乎!小人之无所忌惮至于此极乎?”予曰:“是何足怪。天下享重名者,必遭众忌。况我文公少时,出入经传,泛滥佛老,小儒易涉堂臭。后得理学正宗,门墙高峻,而又有蔡西山、真景元诸弟于辅翼之。而日前之依草附木者,尽麾之门外。于是转羞成怒,欲败名而无隙。乘咸和殿两札有‘大臣失职,贼者窃柄’之语,为上游所恶,而又劾唐仲友不法等事,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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