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变得特别的敏感和脆弱,经不起最轻微的碰触。
很多意想不到的碰触都会让我痛得直哆嗦。比如,那天异异说,要是他看到你的博客来找你怎么办。她说,网络是很大的。这话其实一点没有芒刺。它的每一个字都很柔和。但它一下子就让我痛得神智昏迷。这还是一个直接的碰触。
这样的碰触还有很多。比如每年的各种节日。比如情人节,比如清明节,比如正在街上喧嚣不已的中秋节,比如除夕。每次这些节日来临时,我都战栗惶恐有如世界末日。
表面上看,大家怎样庆祝这些节日,我便也如何庆祝,和大家没什么不同。但那不过只是我的伪装罢了。我心里就想着要从此销声匿迹,化影于无形。其实在那些时候,我唯一想要的就是独自待着,闭目塞听。
我有时候为此不惜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去。我宁可呆在万千异类当中来重获安宁。我宁可失去所有可以对话的人来重获安宁。
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去我都还觉得不够远。我真正希望的是跑到无人的沙漠里去。
或者,更准确地说,我希望能够躲进坟墓。
很多的东西都会碰触到我。有时候走在街上,偶然听到旁边的商店里传出一段音乐。有时候偶然地听到两个候车的人在说话。有时候看到常走的路上新开了家饭店。有时候在旅途中同伴们在说着一个荤笑话逗乐。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,都常常碰触到我。我动不动就被弄得鲜血淋漓。
我的脆弱部位只有我自己知道。那张标记着所有这些脆弱部位的图表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我正是参照着这张图表来行事,我总是按照它来避免或者设法去做这件或者那件的事。我甚至常常梦想,能从预防的角度出发,将这幅标有我精神穴位的疼痛图表分发给一切经过我的人。
在年复一年地遍体鳞伤之后,我重门紧锁,庭院重重,壕沟深筑,吊桥高悬。在不得不出去的时候,我从头到脚包裹严密,连眼睛也不想露在外面。我第一次看到阿拉伯女人的装束时,一点也没有产生替她们惋惜的感觉。相反,我总觉得那个防护还远不够严密。
我觉得还是宇航服或者生化防护服看上去比较安全。我恨不能一次穿上120层宇航服,再躲进一个厚厚的密封舱。
多年以来,我一直都是带着防护罩行走在世界上的。我一直都把自己严密地封锁在那个罩子里。我就这样,给自己人造了一层皮肤。我就这样套在这层人造的皮肤里,变成了一个虚假的人。
所谓“结界”大概就是说的这样一种东西吧。
当我重新靠近你的死亡,并且从那里面穿越过去的时候,我全身的皮肤就再次纷纷脱落。
(三)
在写这个故事的几个月里,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泪下千行。
我喜欢这些故事。在这些故事里,我就可以再次待在你的身边。而待在你的身边,我就可以重新获得那层皮肤了。
这儿就是我的陵墓。
也是我的天堂。
(四)
这个世界,有时候实在是太难以忍耐了。除非,我们确信,一切都并不是真的。
除非,我们亲自证明了,一切都并不是真的。
勇者
自从你死去之后,我每一天都是想着你入睡的。
我总是入睡很晚的。我总是在深夜里静悄悄地想着你。从我们认识的第一个细节开始,慢慢地重温我们曾经有过的生活。
因为相聚短暂,离别漫长,我每天只敢想你一点点,一点点,一点点,一点点。
想到某个甜蜜的地方,或者难过的地方时,我就会这样告诉自己:“今天就到这里吧,就到这里吧。”我会对自己说:“其他的事情,留给明天吧。”
我小心翼翼地让它们一点一点地涓涓流淌,以便它们能充满余生更长的时间。
所以,写这个故事是一件很大的奢侈。我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挥霍浪费。
你死后有很长的一段日子,我大病一场。
在那段时间里,我沉湎于睡觉。我在一切可以睡觉的时间都在睡觉。我睡了一觉又是一觉。我刚刚睡醒又接着睡下一觉。
我像一具尸体一样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。我连眼睛也不愿意打开。
我不愿意面对这个已经没有你的世界。可我只能用睡觉的方式来加以表达。我什么都不能表达,我只能用睡觉的方式表达我想追随你而去的那种愿望。
我害怕每一个节日。我害怕清明。我害怕中秋。我害怕过年。我害怕情人节。
不知道有多少次,我梦到黑水河中央的那块岩石,梦到从你满是血水的脖子上掉落下来的护身符,我梦到那部载重的军车,还有那个司机站在踏板上眼里燃烧的日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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