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城自古为繁华胜地,唐时杜牧有诗云:“十年一觉扬州梦,赢得青楼薄幸名。”
在古人看来,人生至乐,莫过于腰缠十万贯,骑鹤下扬州。
自隋炀帝开凿运河,扬州地居运河之中,为苏浙漕运必经之地。明清之季,又为盐商大贾所聚集,殷富甲于天下。到得清朝初年时,淮盐集散于此,更是兴旺。据史籍所载,明末扬州府属共三十七万五千余丁(十六岁以上的男子)明清之际,扬州惨遭清兵屠戮,顺治三年只剩九千三百二十丁,但到康熙六年,又增至三十九万七千九百余丁,不但元气已完全恢复,且更胜于昔日。而扬州瘦西湖湖畔的鸣玉坊则是扬州最有名的红灯区,各家青楼大多集中在鸣玉坊一带,丽春院也在其中。
高桂携众女在扬州一家颇为知名的酒楼吃过夜饭,众女都扮成男子,倒也没有太过招摇,不过,一行十七八个俊俏少年,倒也蔚为壮观。吃喝已罢,将近傍晚,高桂会钞付账,又在附近租了客栈,休息一阵,也不去摸谁的房门,自个儿偷偷的溜了出来。
扬州街巷阡陌纵横,地形复杂,但问起鸣玉坊丽春院,却是无人不知,高桂闲逛着,不多时已来到鸣玉坊,这条街道热闹非凡,各家各院传出箫鼓丝竹,夹着猜拳唱曲、呼幺喝六,热闹之极。
高桂一身绫罗绸缎,羽扇纶巾,一派贵公子的打扮,走在街上,成了各院争抢的香饽饽,公子长公子短的叫个不停,吵得高桂头疼,更有无数莺莺燕燕在二楼展览似的搔首弄姿,高桂见多了美女,燕瘦环肥,一应俱全,这等庸脂俗粉,瞧了只会倒胃口,匆匆走过,一间一间看过来,果然找到一家名为“丽春院”的青楼。
这丽春院乃是鸣玉坊四大院子之一,雕梁画栋,金碧辉煌,规模甚大。高桂也不确定自己身体的原主人韦小宝他老妈是否就在这里,但好歹也用了人家那么久的身体,支付点租赁费也是应当,也算是凑巧来到扬州,给她些银两养老算是积德吧。
随手打赏了门口的龟公,被欢天喜地的迎了进去。高桂在一间带有屏风的“雅座包厢”坐了,见这里装潢考究,摆设风雅,甚至连桌椅都是上等的梨木所制,心想,韦春芳怕是在这里混得也不会太差。扬州青楼的规矩,龟公只负责接待引路,并不理会院子里的事,到了里边,则是老鸨的活儿了,那老鸨听到是一位打赏龟公都赏十两官银的阔少,连忙赶来相迎,乍一见高桂,登时楞了一下。随即便满脸堆出笑来,标准的“粉”脸扑簌簌的往下掉灰。
“哟,这位公子面生得很,是头一次来我们丽春院吧?不知公子如何称呼?”
刚才这老鸨在乍一见到自己时,明显的错愕了一下,高桂心中已有了底,自己占用了韦小宝的身体,虽然过了几年,长大了几岁,但模样却改不了多少,这老鸨显然是认得自己,但看到自己穿得华丽,多半就不敢认了。
略一沉吟,高桂道:“本公子姓韦。”
再看那老鸨的神情,果然,老鸨听到这个姓氏,愈发的狐疑起来,偷偷瞧着高桂左看右看,越看越像,忍不住就想问他名字,但小宝那只小猴子是什么身份?面前这个韦公子,衣饰华贵,从头到脚这一身,恐怕得上百两银子才购置得来,光是刚刚打赏龟公就是十两官银,又怎会是小宝了?他也姓韦,看来多半是凑巧。
“韦公子,您头一次来我们丽春院,应该是没有相熟的姑娘了,不如就让我们这儿最美的小兰花陪您喝几杯?”
高桂笑道:“小兰花?不用了,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韦春芳的姑娘?让她来陪我饮酒!”
老鸨心道:还不是你?你个小兔崽子,一晃就跑了几年,现在出息了啊,不知道哪儿坑蒙拐骗了些银子,居然回来嫖妈妈!
老鸨立刻叫道:“小宝!你这小王八蛋,竟敢消遣老娘,哪个死尸上扒来的衣服,老娘看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,给我滚到后边去,叫春芳收拾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,一跑就是几年不回来,你个小兔崽子!”
这老鸨叉起腰来,一只胖手就往桂哥耳朵揪过来。
高桂童心陡起,往后一缩,抬手就拍了老鸨一记,顺手就把她按在了桌面上,大声喝道:“老东西好大的胆子,竟敢跟本公子撒野!什么东西!”
老鸨疼得嗷嗷乱叫,连呼饶命,高桂哼了一声,将她一推,冷声道:“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么?”
老鸨心中惊疑不定,连连摇头,这时候,好几个姑娘听到动静,跑过来看,有认得小宝的,都是惊叫起来,有人则去向韦春芳报信。
高桂从腰间取下他在皇宫中行走的腰牌,这可不是太监所用的那种,而是御前侍卫统领的身份象征,金光灿灿,耀眼之极,一面写着御前侍卫,一面写着官职和姓名,“噔”的一声沉甸甸的丢在桌上,喝道:“睁开你眼睛看清楚,本公子是二品御前侍卫统领,你竟敢对本公子无礼,还想不想要小命了?”
他拖长了尾音,摆足了官腔。
这扬州城里的知府也不过是从四品的官儿,御前侍卫统领却是从二品,足足高了两级,老鸨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知府,此刻听得他说自己是二品官,还带了个御前什么的,吓得两腿发软,噗通就跪了下来,颤声道:“草民不知是大人驾到,多有得罪,还望大人别跟草民一般见识,求大人饶了小的啊!”
高桂见这威风摆足了,心满意足,换上一副笑脸来,道:“算了,不知者不罪,我就不跟你计较了,本公子是来喝酒来开心的,不是来找你麻烦的,你去叫人送酒菜来,下去吧!”
老鸨心花怒放,忙爬了起来,满脸阿谀的笑,说道:“韦公子,您稍等片刻,春芳姑娘马上就来,酒菜给您上最好的,您先坐,先坐。”
高桂大刺刺的坐了下来,叫住正往外走的老鸨,从怀中抓了一张银票,瞧也不瞧金额,“啪”的一声往桌上一拍,道:“打赏你的,拿去吧!”
老鸨本以为今趟惊吓了贵人,肯定是别想收银子的,见他打赏,不由得惊喜,忙道了谢,接过银票来,眼睛一瞄,竟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,喜出望外,心儿发颤,屁颠屁颠的出来,吩咐几个姑娘别去惊扰了贵人,又心急火燎的叫人去催韦春芳。
高桂的本意就是在这里嚣张一下,让老鸨他们知道韦春芳是有“背景”的,待会儿给韦春芳一笔钱,她想在扬州从良亦可,购置房产也罢,总不让她吃苦就是,好歹,也算是自己半个妈了,唉,她也算是可怜了,一把年纪,年老色衰,算得残花败柳,还要出来接客,估计也不会有人钟意老妞了,青楼这种最为势利的场所,年轻貌美的自然过得有滋有味,韦春芳这种,多半已经三十了,高桂微叹一气。
脚步声传来,老鸨在门口轻声道:“韦公子,春芳姑娘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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