嫔妃生产,康熙已有许多年未亲至过了,然这次他却亲自来了。
敏若恭顺地低头请安,康熙道:“怎么样了?”
“书芳的胎位正,力气足,想是无妨的。”敏若让出上首的位置,康熙坐下,沉吟着点点头。
二人各自落座之后,敏若便没再没心情顾及他了。
书芳是晌午发动的,这一生就升到月上中天,一开始敏若还按捺得住,越到后头、产房里动静越小,她的心便越慌。
但以她的修为,这点慌乱还不至于表现到面上来。面上、眉眼流露出的几分都是恰到好处的。
众人都僵坐着,往日最是活跃的阿娜日都没心情说个什么笑话调节调节气氛,黛澜坐在那里,更是如同一尊会呼吸的雕像一般。
天色愈黑,到底将要入秋,夜晚地底的凉气逐渐升上来。
敏若看了眼兰杜虽然佩戴的怀表,开口道:“天儿不早,黛澜你先回去吧。这会天气愈冷,你受了凉气,再犯咳嗽了。”
黛澜方要张口,康熙淡淡道:“你且去吧,莫要守在这里了。”
敏若眼神示意黛澜,“去吧。明儿一早起来便能听到喜讯了。你若再为了守这孩子出生犯了咳嗽,书芳日后都不知该怎么赔你了。”
黛澜抿抿唇,应是起身。
阿娜日的咸福宫与此一道之隔,算起来比敏若还要近一些,又不是黛澜那风吹一阵都能发热咳嗽的小身板,敏若便没管她,只命人送走了黛澜。
这孩子想必是个慢性子,磨了他额娘将近半日,亥时将过了,才听到产房内一阵带着庆幸欣喜的声音——“出来了,头出来了!”
敏若猛地一下站起,快步往内外间隔断的屏风处走去,康熙也并未拦她,面色沉定波澜不变,微微收缩抓着茶碗的手指却说明他的心情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平静。
“阿哥!是个阿哥!”从听到那一声“头出来了”,到后一声接生女人狂喜脱口而出的这一句,中间其实并没隔很长时间,但敏若立在屏风边,却觉着度日如年。
康熙一口气猛地松了下去,眼中也升腾起几分喜意,阿娜日也坐不住了,猛地站起来,又过几瞬,产房里爆发出婴儿脆嫩的哭声,没过多久便有接生女人抱着个襁褓喜气洋洋地出来,双膝跪在当地,将孩子捧与康熙看到:“皇上,平妃娘娘生下一位小阿哥,母子均安。”
康熙看了眼被裹在襁褓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儿子,一瞬未顿地嘱咐道:“你们要伺候好平妃和小阿哥。”
书芳的贴身宫女青萝也走了出来,闻此恭敬应下。康熙对敏若道:“你也守了一日,如今有了结果,也能放心,回去歇着吧。”
敏若走上前来,接过梁九功手上捧着的披风给康熙披上,道:“天色已晚,明日还有早朝,还是请您先移驾回乾清宫歇息。妾瞧瞧书芳,替他们安顿安顿再回去。天儿凉了,乘轿回去吧,睡前要服侍皇上喝一盏热热的紫苏茶。”
梁九功恭敬应“嗻”,康熙握住敏若的手,道:“你也早些回去歇着。”
敏若仰头冲他一笑,微微侧身向他欠身道了恭送。
康熙一走,随驾之人也通通离去,这间偏殿瞬间都阔朗不少。
敏若侧头问:“身材精壮的嬷嬷呢?”
“都在外头等着伺候呢。”青萝回道,敏若点点头,嘱咐青萝取热水与干净的巾子来先给书芳擦擦身,一面抬步进了产房。
时人讲究产房不吉,敏若入内,青萝低劝了一句,敏若摇头道:“无妨,你去预备吧。”
进去的时候,阿娜日低笑着打趣道:“每回见你那模样我都别扭得很。”
敏若淡淡看她一眼,“你若也想体验体验,我倒是可以回去想想,拟个价目表给你。”
阿娜日忙摆手道“不必”。产房里不敢开窗,血腥味被热气一蒸,入内迎面扑鼻而来,几乎立刻能令人头晕脑胀。
光是一人的血,便能把屋子熏成如此的味道,可见女子生子之凶险艰难。
敏若走到书芳床前,她正侧着头,看枕边的小襁褓。见到她们进来,书芳忍不住笑了笑,又道:“味儿冲得很,姐姐瞧见我了便去吧,时候也不早了。”
折腾了一日,她的声音已十分虚弱。敏若低下身,用拧得干干的热巾子给她擦了擦额角,道:“我等着看她们收拾完了再走。不怕,我又不是没生过。如今感觉怎样了?——还是别说话了,若是觉着好,便点点头。节省些力气,等会用了养心汤再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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